丁学良：公民可通过自身言行努力推动社会进步

在西方，看一个国家是否是现代国家，不仅要看这个国家是不是有常备军队，有完整的行政系统、公务员队伍，或是广阔的边界，更重要的是看这个国家的公民权利和意识是不是在同步发展。

公民意识包括两大方面，一个方面强调的是公民的权益，作为一个国家的公民，任何人都不能通过法律之外的程序剥夺属于你的权益。第二，作为国家的公民，你对你这个国家有责任和担当。公民的法律意识涵盖了以上两方面。可以说，公民法律意识是现代公民意识的基础和前提。

在很多现代国家的公民宣誓中，都有一条“要用鲜血和生命捍卫国家的宪法和法律”。同时，公民也必须履行遵守国家的宪法和法律，比如要纳税，尊重老人、妇女、小孩，不能伤害别人或者公共财产等等。

中国传统中，有权利的人就只强调老百姓的责任和义务，但是这种责任和义务之所以能持续下来，是公民同时具有的权利和权益。二者是一个等号的两边，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只强调一边的内容。

中国公民法律意识持续增长

现阶段中国公民意识处于一种非常不平衡的状态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普通百姓的法律意识持续增长，中国公民越来越希望自己生活的国家，社区有更好的法律落实，这是一件非常积极、正面的事情，会与社会发展、改革形成良性互动。而现实法律体系的架构和执行落实方面，又赶不上中国公民法律意识的进步的速度，因此形成一个巨大的不平衡。

任何一个社会都会有知法犯法的情况存在，十多年前我在成都机场遇到这样一件事：几个外国人在禁烟区吸烟，我上去阻止他们，给他们看禁烟的标志就在旁边，但是他们指给我看，在不远的地方，就有机场的工作人员在抽烟。要遏制这种趋势，最有效的方法是对那些知法犯法中间最有权利、最有资源的人首先进行公开处理，让其他知法犯法的人知道犯法的代价。

好的社会是人人参与的社会

对于公民而言，也需要在自己的行为和言论，在法律的大架构之下能做一点就做一点，每个公民所做的越多，最后整体的大环境也就越好。当然有些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说看到有人贪污，你要是举报可能遭遇人家报复。但如果所有人都不举报，贪污就会越来越多。

世界上其他国家也都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在法制体系完善的过程中总会付出一些代价。在意大利，很多法官都曾受到黑手党的威胁，甚至谋杀，但是如果所有的法官都因为这些而对黑手党网开一面甚至参与黑手党的势力，那这个社会就完全没有希望了。只有一点点的进步日积月累才能有日益完善的法制体系，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每个公民今天所做出的努力，付出的代价，都是为了你生活的品质和环境越来越好。你可能没办法在一两件事上看到努力的成果，但总和起来看，就是这样的努力在推动着社会的进步。一个好的社会，是人人都参与、人人都愿意付出成本，愿意付出代价而得来的。

（根据丁学良口述整理）